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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魂深处的故乡

  总以为故乡是一种远离亲人的漂泊,总以为故土是一种落叶归根的依托,所以,我对自己那么敏感故乡这个词语,感到惊讶。

  理由很简单,我没有出息,家住邵东,离包衣地也不过二十公里,也没有经常在外面出差、旅游过,但是很奇怪,一说到故乡,或者提及故土,居然灵魂深处会有一种很深的感动,你说奇怪不奇怪?

  其实,我对故乡的印象很浅,因为八九岁就离开了老家。尽管相隔只有十公里,但是因为交通不便,居然很少回去。老家很多人能够叫得出我的小名,但是我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,因为交往太少。

  在我的印象里,故乡就是老家那巴掌宽的地,灰蒙蒙的,贫穷落后。冬天,北风卷地白草折——我这不是卖弄什么文学,我很不理解,为什么我对故乡的印象就只有这组词语,而且这个镜头反复多次在我脑海中浮现——寒冷的冬天,呼呼吼叫的北风把田埂上零散的泥土吹得干干净净,夏天里被老家种田人赤脚摩擦得非常光亮的小路,这时候显现出一种干枯的灰白色。路边是被北风吹倒的茅草,经霜之后,也枯瘦得像漂过一样,没有一丝儿生命的绿色。

  而且,印象尤其深刻的是,我从小个子长不高,早产,先天缺钙,后天营养不良,人矮,见得周围的景物格外的高。一座一米多高的小土丘,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大山坡。因此,我所记得的故乡,没有完整的印象,就只有屋后边那条怎么也爬不上的白白的斜坡,而且是特写镜头,寂寥、干净。下一个小坡,没有走上几步,老家就不见了。

  以至于成年之后,我怎么也想不明白,老家那巴掌宽的地,在我印象里怎么那么宽,那么大,坡是那么陡;而现在却这么小,这么平,连一泡尿也来不及撒完,就走过去了?

  此后很多年,我没有故乡概念。老家来人了,也仅仅是一个陌生的称呼,谈不上什么感动,也谈不上什么依恋。在我年少的心里,我需要自由,需要恋爱,需要叛逆,甚至需要和同学打架。那时候别说父母所在的学校,就是整个邵东,都是我的束缚。尽管在考试失败的时候,在早恋失意的时候,心里也茫然过,不知道哪里可以安慰自己。但是,从没有想过回家。故乡,就像头顶吹过的一阵风,什么感觉也没有。

  我心里再次对故乡有感觉,是大学快毕业了。那一年,我们在洞口县高沙镇实习。我一直遗憾自己想飞,但是飞不高。小学、初中、高中都在方圆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读书,没有旅途,也不用出发。好不容易考大学,以为浪漫的机会来了,高考志愿全填长江黄河以北,可结果,却考了一所连火车都不需要坐的邵阳师专……罢罢罢,这一辈子就在家门口转吧。

  没有期望的日子,惊喜来得一点预感也没有。

  那是一个薄雾初开的秋晨,我们几个实习老师相约去学校不远的一座小山上远足。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,陌生的地方处处是风景,当我们走进那个无名的小山凹,我发现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场景出现了——

  绿草苍苍,白雾茫茫,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……诗歌里熟悉的意境出现在我眼前:彼时晨光初照,薄雾轻摇,在一个极为安静的小山窝里,一片从没有污染过的茅草地静静地躺在那里,等候我们去发现,去亲近,去体验。

  草尖全是细密的小露珠,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,在晨光下折射出一片七彩的霞光来。说朦胧吗?透过薄雾,我们分明能够看得见那一片草尖。说清晰吗?这一片紫色的、橙色的、温暖的光,又恍惚出一个梦幻的情景来。近处一片白,远处一片璀璨,我们就置身在这光影的交叉处,静静地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精美。

  心尖感到震动,全身肌肉都感到一阵颤栗,一首熟悉的歌,这时候就在心底轻轻地响起:“绿草苍苍,白雾茫茫,有人佳人,在水一方……”我突然发现,这就是我前世的故乡,我前世的故乡应该是这般模样!

  在薄雾中,我似乎还依稀听得到母亲在唤我的小名——我知道,我想家了,在我活了二十几岁之后,第一次跑过了好几个县,在那里居住一个月之后,我想家了!因为想家,故乡一下子就变得亲切,变得可伤、可感、可亲、可爱起来。

  现在想想,其实当时那样的镜头很普通。哪里没有茅草,哪里没有露水!为什么我偏偏对那里的茅草、那里的山窝有了故乡的感觉呢?这个疑问我想了多年没有解开。

  后来,随着年岁的增加,阅历的扩大,我才明白二十多岁那年对故乡的依恋,完全是文学青年的一种想象,是一种虚拟的故土情感,是潜伏在传统文化里的一种精神依恋。我读多了一些关于故乡的诗歌、文章,也曾多次在自己的文章里搬弄过鸡鸣晓月、月上中天、那一队蛙声等农村化的词语,以致在我的潜意识里,我需要一个灵魂的故乡来慰藉自己。不管美不美,不管有没有诗意,对我而言,只要存在,就是美丽,只要有,就有诗意。我需要在感情没有依托、倾诉没有地方说的时候,寻求一块心灵栖息地。因此,当它突然出现,符合我潜意识里的审美需求时,他乡也就变成了故乡。

  2009年,在省城办建国六十周年画展的时候,我和文艺评论家、市文联主席张千山先生聊期故乡这个话题的时候,他一针见血地指出,故乡只不过是我精神中的栖息地而已!

  年轻的时候,我们渴望到外面去发展,去拼搏,因为年轻的血液需要认同,需要被证明。当功成名就的时候,当心灵疲倦的时候,我们需要有一个地方,能够安放我们的心灵。成功时,富贵不还乡,还什么时候还乡?锦衣夜行太让人难受。失败时,为什么不还乡?家里至少还有半亩地,不管你混得怎么样,家里还有一口饭吃,你完全可以在这疗伤,以待东山再起。如此说来,故乡,其实是男人进取和修整的精神家园,是一个母性的疗养院。

  现在年过四十,激情和浪漫已成昨日黄花,生活越来越趋于平稳。按说,已经不会对故乡有什么新的渴望了。可是,听到街上嘈杂的喇叭声,闻到小加工厂燃烧废料的劣质塑料味,吃着被蜡抛光的大米和激素饲养出来的猪肉,对面街新开的美容美体会所传来喧嚣的广告声,我越来越渴望有一天,能够不用上班,在远离城市的老家修建一间小茅屋,然后我们过一种原始的、回归生命本真的朴素生活……

  就是不知道,那时候的故乡,会不会接受我这种时代大逃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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