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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落江南

  江南,是一个温婉秀丽的女子。

  雪落江南,落在一袭轻软飘逸的蓝印花布之上,落在灯火阑珊的小桥流水之上,落在风烟俱静的粉墙黛瓦之上,落在袅袅淡淡的炊烟氤氲之上,落在款款淋漓的弦索弹唱之上,那是怎样的一种意境,一种诗情,一种画意和一种无穷的风韵啊?

  黄昏的云朵纷至沓来,又是谁的脚步轻轻?几只白蝴蝶在我的窗前飞过,那样轻柔,那样的清幽,薄薄的、轻轻地,落下来,落在我的窗玻璃上,溶化了,不见了。江南的雪是有灵性的,它是活着的精魂,或上或下,或大或小,或密或疏,或急或缓,或聚或散,轻轻盈盈,从灰色的苍穹纷纷而下,随着西风而舞蹈缤纷,扑朔迷离,如舞如醉,如飘如飞,如梦如幻,恍然从童话世界里飞抵我这寂寞的江南来了。

  推窗而望,那轻盈的白蝴蝶,小朵小朵的,越发地多了,如繁星从天而坠,如落入凡间的精灵,一袭素装,轻轻的,柔柔的,偶尔几只怯怯地向我扑来,柔柔的、丝丝的、凉凉的,飞上我的发梢,又冉冉地扑到我的怀里来了。那飞舞的声音,像天使的翅膀,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。舞着舞着,它们累了吗?它们倦了吗?一片一片的落下,落在江南的古镇小城、民居街巷、田园村舍、曲径回廊之上。雪花悄悄地飘落,薄如鹅绒,轻不压枝,无声无息,稍停已残;静静地歇在屋顶上,或依偎在草丛里,转瞬间消失了痕迹,只留下一丝可人的清馨轻抚我的心旌。江南的雪总是如此羞涩,如此的滋润美艳啊。

  走在千万朵梨花中的我,雪花落满了我的双肩。它迈着轻盈的舞步,它踏着舒缓的节奏,它披着素洁的纱衣,如同暮春落英一般而来。感性的我啊,循着前人的足迹,唐诗宋词的哀愁泊在心湖。也是这场雪花,谁家的庭院,有暗香漫过墙头?谁的长发飞舞,生动我一生的情节?谁的玉颜皎皎,被我守望千年的眼睛洞穿?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;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”。这样一个下雪的夜晚,最应景的莫过于把酒夜话了。多少俗事凡尘,都随风袅袅飘散,惟留下知音如酒,友情如雪,那是怎样的充满温情的宿醉啊。只是现在,美酒虽多,知音却少,要想享受此种意境,怕是机缘难再了。

  雪渐渐地大起来,纷纷扬扬,飘飘洒洒,宛如玉人摇落的梨花,又似天鹅弹落的华羽,漫天的芦花在风中飘荡,刹那间城市与乡村、高楼与山林都裹在漫天飞雪里。我却恍如少年,行走在簌簌乱舞的雪花里,如行走在汉赋华美的辞藻之上,一任轻盈的雪花纷落我一肩的寂寞。我听见西风走动的声音了,我听见梅花绽开的声音了,脚印一串重叠着一串,寂寞的路上延伸寂寞。走在皑皑的银色里,走在冰清玉洁的梦幻里,一切污秽与悲悯都不复存在。这时,一句诗在脑海里挥之不去——“垆边人似月,皓腕凝霜雪”,不知道江南的美女与江南的雪有着怎样的默契,总觉得这是她们的灵魂啊。

  在这黄昏的背景下,雪泥鸿爪,西风回雪,构与一幅天然浑成的江南山水画。站在这漫天飞舞的白雪之中,树的枝头,挂满了雪朵,宛如三月簇簇杏花,穗穗盛开,纷纷扬扬,兀自妩媚,让人不由地惊艳。雪的精灵以千变万化的舞姿飞临。柔媚的舞出一片轻盈美妙。望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,大地被装饰得如此美丽。我的心为之震撼,与之交融,那一已的痛苦与一已的失落,在这纯洁里又算得了什么呢?在这片宁静的洁白里,洁白使天空也黯然失色,我们还能有什么浮躁的心事放不下呢?

  江南的雪总是恬静的。睡觉不知雪,但惊窗户明。夜织起了雪之网,圣洁之下,安睡着一个银妆素裹、冰清玉洁的早晨。夜里,回风舞雪,悠悠飘荡,我在流光时枕着雪声入眠,做了一个晶莹的梦,梦里相寻,梦外何处?花落只有香如故。清晨,远远望去,漫山遍野开满了故乡的山茶花,冬季用抒情的雪把江南妆点成粉妆玉砌的诗画——飘逸、轻灵、圣洁,天地廓清,江山静寂,令人叹赏。晶莹剔透的雪花纷纷的飘落下来,覆盖了整个大地,使得江南显得如此的纯洁、恬静而安详,命运的泥淖之上,生命灿烂如花。

  江南的雪也是短暂的,太阳,如一朵盛开的莲花,浮在耀眼的碧空中,映衬着江南的雪原雪川,如此的白,白的刺目,花的耀眼,眼前的空气中跳荡着难以捉摸,也难以形容的光晕。我注视着那深深地印在大地上的足迹,是哪个追梦人如此清早打这里经过?挂在树梢的雪还是那样的晶莹,还有些调皮的羽毛凌乱地舞着,整个世界仿佛都静下来了,偶尔响起是也是自己的跫音。我捧起这些皎洁的形象,好像捧起了江南整个冬天的纯粹,放在自己的怀抱,永远都留在心坎上。

  屋檐上的雪开始溶化,滴滴涟涟地抛下一串清脆的音符。那些一行行的脚印车辙重新将圣洁蹂躏得污秽不堪。世界,又暴露出它原本的陋颜。江南的雪,应该是一个美丽的梦,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,雪花没了踪影,只留下一地湿痕,难道是江南女子忧伤的眼泪汇集成的吗?雪是终归要变成水的,但她留给世间的是一抹清宁。人生如落雪一般,回首来路,串串足迹,却是无迹可寻。只有那树梢的枝头仍擎满雪花,江南雪的容颜依然盛开纯洁。

  雪落江南,也把诗意落下,我反复地寻求着灵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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